老张这才脱下衣服：“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。这可是真事，你们别胆小。”

“光绪三十一年，我当时在老家山东曹州，那边地薄，人们穷啊，我也是扛活。离家三里我有个盟兄，夫妻俩过日子，日子挺紧巴。盟嫂得了痨病，成年呼噜喘气。可待人特别亲热。你一到门口，她能听出脚步，开始答言。这年秋天，我去找盟哥，晚饭以后，初七八的月亮不大会儿就到了。他家是短树枝砦篱，一推笆门子，没有动静，我喊了一声，盟哥才由屋出来，怎么没听见盟嫂答言呢？等到外屋门口才看见搭了一张床（当时农村不睡床铺，睡土炕，人们说 '上床 '即是停尸，在床谓之尸，在棺谓之柩），我明白是盟嫂去世了。那年月，穷人有病，就等死吧。虽然只有个什月没来，有些意外，没有惊奇，只觉得热乎乎的，掀开蒙脸被（只是一张白纸）看了看，人更瘦更黄，装裹衣服还是半新不旧的。盟哥不紧不慢地说起了盟嫂是前半晌咽气的，娘家就一个远房弟弟，打个晃就走了。盟哥有哥三，几个儿子回家吃饭了，只有他自个儿守夜。我磕个头，俩人坐着。他也没吃晚饭，说去邻村打点酒，俩人解解闷儿。我一个人守看嫂子的尸首也有点倦闷，掩上外间屋门上里屋了。我刚一打盹儿，就听见外屋“哗啦”一声，从灯窗户向外一望，死人从床上坐起来了。我倒是个大胆汉子，心里也有点嘀咕。再看，她又躺下。我可睡不着了，两眼紧盯着床上的动静。越怕什么，越来什么！她竟然坐起来又下床了，稍一愣神，他向屋里来了，里间没有门，我一看，可炸了，向外跑可不行，我登上破桌子，一脚踹折小后窗户的窗楞子，往外猛窜。后来就不知道了。醒来，躺在盟兄的炕上，只觉后背火烧火燎的疼。盟兄说，他回来见我趴在窗户上，被窗户愣子卡住了，背上划了个大口子，血已经止住了……死去的盟嫂仍躺在床上……我落下了这个大疤瘌。”

人们听得伸舌头、抽气，没人吭声，相信了这个离奇古怪、神乎希拉的故事，再也不怀疑老张不光脊梁的秘密。